我常常想念不幸的人们, 如同暗室的囚徒窥伺着光明, 自从命运和神祗失去了主宰, 我们更痛地抚摸着我们的伤痕, 在遥远的古代里有野蛮的战争, 有春闺的怨女和自溺的诗人, 是谁安排荒诞到让我们讽笑, 笑过了千年,千年中更大的不幸。 诞生以后我们就学习着忏悔, 我们也曾哭泣过为了自己的侵凌, 这样多的是彼此的过失, 仿佛人类就是愚蠢加上愚蠢—— 是谁的分派?一年又一年, 我们共同的天国忍受着割分, 所有的智慧不能够收束起, 最好的心愿已在倾圮下无声。 像一只逃奔的小鸟,我们的生活 孤单着,永远在恐惧下进行, 如果这里集腋起一点温暖, 一定的,我们会在那里得到憎恨, 然而在漫长的梦魇惊破的地方, 一切的不幸汇合,像汹涌的海浪, 我们的大陆将被残酷来冲洗, 洗去人间多年山峦的图案—— 是那里凝固着我们的血泪和阴影。 而海,这解救我们的猖狂的母亲, 永远地溶解,永远地向我们呼啸, 呼啸着山峦间隔离的儿女们, 无论在黄昏的路上,或从碎裂的心里, 我都听见了她的不可抗拒的声音, 低沉的,摇动在睡眠和睡眠之间, 当我想念着所有不幸的人们。 1940年9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