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思·赖特诗选


朱迪思·赖特(1915- ),当代澳大利亚著名女诗人。1946年处女诗集《游移的形象》出版后受到诗界重视。她的作品题材广泛。诗风受观代派影响;近年诗作同情土著居民的遭遇,对一些社会现象加以抨击。

女的对男的说  恋人伴  我们的爱情多么自然  牛车夫  母与子  列车旅程  绝种的鸟儿 


女的对男的说

夜间的没有眼睛的劳动者,
我身上无私、无形的种子,
为了它复活的日子而成长——
沉默,迅速,深深地隐藏,
预见着没有想象过的光明。

这不是有孩子脸孔的孩子;
还没有名字来将它称呼:
但你和我已经很熟悉它。
这是我们的猎人和猎物,
躺在我们怀里的第三者。

这是你手劈所知道的力量,
这是我胸部的肌肉的弧线,
这是我们的眼睛的水晶球。
这是血液的疯狂的树。
它长出复杂而含苞的玫瑰。

这是创造者和被创造者;
这是问题和回答;这是
顶撞着黑暗的盲目的头颅;
这是刀口上强烈的闪光。
哦,抱着我,因为我害怕。
               邹 绛译


恋人伴

我们在世上相会又别离。
我们,一对迷惘的侣伴,
在黑夜中握手无言,
在短暂的幸福中,忘却了黑暗。
我们向往过许多,现在都抛弃,
只为了这一件,这一件,
到了那狭窄的墓穴里,
我们将永远孤单。

死神已向我们袭来。
他的脚步声已传到我们耳边。
快用你火热的胳臂搂住我冰凉的胸脯,
现在我已忘掉了一切恐惧忧烦。
在黑夜里摸我抱我吧,
黑暗的前奏曲已经响成一片,
死神的绳索已经伸向
我们这对热恋的侣伴。
                        刘伟平译


我们的爱情多么自然

我们的爱情多么自然,
野兽也把脚步放慢,
轻轻地来到
我们的爱情之岸。

我的眼睛盯着你,
你也向我紧看,
象是蜜蜂见了蜜糖,
犹如烈焰烧向烈焰。

我们本该作伴,
每当你我相见,
星光在树梢上闪烁,
鸟兽也回窝安眠。

当你不在我的身边,
我的心沉重如铅。
我能听到人间的呼吸,
尽管它离我们很远。

我的心缩成一团,
缄默无言,
遥看青山之巅,
一场山崩难于幸免。

我们的爱情多么自然——
但我又感到忧烦,
我想伸手将你抚摸,
可你却不在我的身边。
                 刘伟平译
        录自《外国文学》(1980.4.)


牛车夫

赶着沉重的牛车,
栉风沐雨,忍饥挨渴,
跋涉一年又一年,
记忆中重叠无穷岁月。

直至遥远荒僻的路,
被重荷深深蚀刻,
车辙杂乱印满,
魔鬼天使同在路上出没。

漫长艰辛的旅程,
幻作启示的梦,
如年迈的摩西①,率领
坚忍不拔的牛群。

夜晚,林中露宿,
周围幢幢灰黑树丛,
他大声祈祷诵读圣书,
声声回荡锥形夜空。

篝火闪闪映红,
夜色笼罩,头顶星光,
晃荡百年的牛铃
依然清脆悠扬。

如今野草蔓遍车道,
犁耙常耕出草下骸骨。
葡萄园盖满山坡,
那儿牛车曾源源走过。

葡萄树啊紧挨残骸,
藤葛深深扎根沃土。
先知摩西滋养了葡萄,
这乐土才如此富庶。
                 刘新民译
 ①摩西,曾带领以色列人长途跋涉进出埃及。


母与子

你是温热我肉体的黑暗
黑暗中发芽的一粒种子。
于是整个世界在我内心;
你所见所闻的全部天地
依赖于我的幻想着的血液。

那儿游移着数不清的星星,
飘荡着五彩的鸟儿和鱼群。
那儿有滑动的陆地浮现。
时间在我心中停留,滚动着
奇异的感觉和无对象的眷恋。

啊,世界的中心和高点;
我把你藏进那口深井
你将会逃离而又势所不能——
那镜像仍是你的睡形;
那孕育仍是你变圆的新月。

我形渐枯萎你脱胎而出
虽然你在生之光辉中舞蹈
我是大地,我是根蒂,
我是滋养果实的茎梗,
我是链环拉你走向黑夜。
          吴 笛、李 力译


列车旅程

震颤的列车,困人的暗黑
月光晃得惺忪睡眼眩惑
紧裹月光惨白的尸布,我的亲娘
我望到你优美而干涸的乳房;

还有灰暗斜坡上低矮的树木
宛如游移的诗行,清晰夺目
站在风流与星光的织网中
坚定地迎向干涩的狂风。

抓牢你的勇气,黄杨和桉树。
用强硬树根击碎原生的岩石。

把飞逝的黑暗之露珠汲尽
直到你心中又萌动生命。

做麻木岩石旁的感觉之壳,
做荒芜高山下的幽渺之舞……

我醒来看见黝黑的小树
蓦然绽放出比明月更美的鲜花束束。
         吴 笛、李 力译


绝种的鸟儿

很久以前,查理斯·哈珀在日记里
(满怀希望和热爱,但未发表)
作了有关他那个时代林中鸟儿的记载——
那些早随伐倒的森林灭绝的鸟儿——
用铜版画刻在无人间津的书页。

他满怀热爱观察,满怀希望描绘
火红的沙丁鸟,似明灯在浆果丛中飞飘
还有一种小青鸟,象露珠般晶莹闪亮。
这一切都随着伐倒的森林消失了。
他也被人埋葬,带走徒劳的爱和希望。

他曾用骄傲的脏手帮助砍伐森林,
也怀着爱把鸟儿刻画进无人问津的书页,
以为是个诗人,就会永垂不朽。
难道他不是不朽,当我满怀爱和希望
翻阅他精心绘制的篇章,
诗人消失了,随着消失的森林,
随着他那些色彩斑斓的绝种的鸟群?
           吴 笛、李 力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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