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约翰内斯·波勃罗夫斯基(Johannes Bobrowski, 1917-1965):约翰内斯·波勃罗夫斯基,二十世纪中期最重要的德国诗人之一,生于靠近立陶宛边境的东普鲁士的小镇蒂尔西特,早年在柏林攻读艺术史,二战爆发后他不得不中断学业而应征入伍,在军队中开始写诗,后在俄国前线被俘,1949年回到东柏林定居,成为一家出版社的编辑,直到1965年突然去世。 波勃罗夫斯基把写作的每一首诗都看作自己的最后一首诗。正因为如此,他在去世前的短短几年内迅速获得了广泛的国际承认。在前东德的诗人中,他的作品与众不同,他的诗歌作品具有深沉的哀歌式的性质,只有胡赫尔的作品与其近似。他的第一本诗集《萨尔马提亚时间》出版于1960年,1961年即获西德四七社文学奖,随后他又获得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国际文学奖。六十年代初,他创作了两部长篇小说和三卷散文作品,他的第二部诗集《影子之地》出版于1962年,去世后出版了《临近的风暴预兆》(1966)和《在风的下层灌木丛中》(1970)等诗集。 波勃罗夫斯基的诗似乎试图从历史的文本深处唤醒影子的力量,努力重新保持这个分裂的世界,去重新发现束缚它的一切。他的诗兼容传统与现代,语言简洁又非常富于诗意,意象鲜明,高度概括了现代人在生存困境中的痛苦与反思。[董继平译]
牧羊人的歌 在血液的波涛上 延伸, 他能看见你: 那升起的他,野天鹅, 嘴喙呈现赭色 跟随那破裂的 冰。我们幽幽地听见他, 我们遇见牧羊人, 沼泽上空,桦树的风 在睡眠。而安静的 是我们的交谈, 一朵火焰 沦落在夜晚。 河流,我们将在 波动的岁月中,在夏天的涌泉上 用那与你同在的思维 倾听:野天鹅飞走, 那关于伊戈尔远征的 悲伤的叙事曲回响, 在塔楼上, 在白色的、 低语的微风中唱起。
致命的颠茄的密丛 敞开,他步入 空旷地,母鸡们那围绕 桦树桩的舞蹈被遗忘,他走过 那苍鹭绕其而飞的树,他曾在 牧草场上歌唱。 啊,那一排干草, 在他置之于明亮的夜里之处, 可能会被风 吹散在岸上-- 当河流不再醒来, 它上面的云,鸟儿的 嗓音,呼唤: 我们将不再来临。 于是我点燃你的灯, 我看不见它,我把双手 放在它的上面,握拢那 火苗,它静止不动, 除了夜晚,它在万物中显不出微红色 (就像山坡上坍塌于 废墟中的城堡, 就像那穿过河流的 生翅的光芒的小蛇,就像那 犹太儿童的头发) 并不焚烧我。
当那其中给予回答的 房间被废弃,当 墙和狭窄的关隘倒下,影子 飞出树外,当草 被放弃在脚下, 白色的脚掌踏上风-- 刺藜丛就燃起火焰, 我听见它的声音, 那里没有提问存在过,水 移动,但我并无渴意。
我们看见那片天空。黑色 在水上移动,火焰 扑打,带着颤动之灯的 黑暗在岸上的树林前 向前迈步,动物们藏在林中。 我们听见 叶簇中的嘴唇。 天空静止 不动。由风暴 构成,把我们向前撕扯, 我们尖叫着看见大地 随着田野、河流和森林 上升,飞翔的火焰 麻木。 河流保持深沉。湿草的 刺激味 升起。蝉的嗓音 在我们身后高升,在我们身后 有一棵树, 黑色的赤杨树。 我们看见那 在黑暗中消亡的天空,田野 和飞翔的古代小树丛的 天空。脚步 越过沼泽而来,它们 踩灭火焰。
大街 被 死者的脚步界定。回声怎样 在空气的大海上 降临,树木下面 长春藤爬行,根须 显露,沉默 带着鸟儿、白色嗓音临近。 房舍中 影子走动,窗户下面 一场陌生的对话。耗子 匆匆 跑过破旧的立式小钢琴。 我看见一个老妇人 在道路尽头 戴着黑头巾 她在石头上 眺望南方。 沙的上面 蓟草以坚硬的 分裂的叶片开放。 天空在那里 以儿童的头发颜色敞开。 美丽的祖国大地。